如果你想要生一个孩子，医生告诉你有一种免费、安全的方法，能让你选出智力最高的胚胎，让他进入顶尖大学的概率提升2%，你会同意使用吗？一项最新的调查发现，超过40%的美国人会这么做。

这不是什么天方夜谭。事实上，第一个通过类似技术进行筛选的孩子已经诞生，今天已经快3岁了……


首位基因筛选婴儿的诞生

拉法尔（Rafal Smigrodzki）是一位神经学家，对前沿技术的发展很感兴趣。一日，他碰巧读到了《麻省理工科技评论》上的一篇报道。文中，作者介绍了一种胚胎筛查技术，并担心它会成为新时代的优生学，增加社会的不平等。文章甚至拿1997年的反乌托邦电影《千钧一发》做比——社会被分裂成两派，一派的基因出自天然，另一派的经过人为筛选。

批判声中，拉法尔却有着别样的观感。他和女友年纪都大了，但依旧想要属于自己的孩子。当时，留给他们的唯一生育机会，就是试管婴儿。他们找到了报道中提到的Genomic Prediction公司，后者说可以筛选它们的胚胎，查找一系列疾病的风险。

他们使用的是一种叫做PGT-P的技术，需要和提供试管婴儿服务的医院合作，从胚胎中分离出细胞，做基因测序，分析其中的一些突变，判断这个胚胎成长中会出现的疾病风险。为了协助用户做判断，该公司还会给所有胚胎打上一个分数。显然，只有分数最高的胚胎才有机会存活。

不少试管婴儿的专家拒绝了拉法尔及女友的请求，认为这样的要求“不道德”。拉法尔表示不赞同，如果一项技术能对自己的孩子有利，为什么会不道德呢？在他看来，这就像是孕期服用维生素那样具有合理性。

最终，他们还是找到了愿意为他们做试管婴儿，以及胚胎筛查的医生。从16个胚胎中，他们挑出了5个进行基因测序。其中一个具有染色体异常，剩余四个则根据未来罹患癌症、糖尿病、高血压等疾病的风险，被打出了分数。拉法尔挑出了一个总体健康分数最高的胚胎用来受孕。

▲拉法尔与奥雷娅（图片来源：参考资料[1]；Courtesy of Rafal Smigrodzki）

十月怀胎后，他们的女儿奥雷娅（Aurea Yenmai Smigrodzki）呱呱落地。刚出生的她不会知道，自己的命运经过了父母的精心挑选，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应用PGT-P技术的人。根据评分，她更有可能过上无病无灾的长寿人生。“我希望她会感到高兴。”拉法尔说。


这种技术究竟多靠谱？

从机理上看，PGT-P技术并没有什么特别。无论是在动物还是植物的育种里，研究人员们都会做类似的评分，用最大的可能产出健康的后代。试管婴儿筛选的技术也很常见——进行体外授精后，医生们总会有一个初步的挑选，去除那些染色体出现异常的胚胎。

但像Genomic Prediction这样的公司则对这个过程进行了迭代。“随着时间推移，基因测序变得越来越便宜，也越来越可及。与此同时，遗传数据库也变得越来越丰富。”该公司的共同创始人史蒂芬（Stephen Hsu）说道。利用机器学习方法，可以很快找到其中一些和疾病相关的特征。

他也指出，PGT-P可以对大量的遗传多样性进行分析，这涉及到了整个基因组中成千上万个不同的变异位点。相反，传统的筛查方法往往只能针对特定的基因进行检测，譬如是囊性纤维化相关基因，或是其他单基因遗传病相关的基因。

自奥雷娅诞生后，Genomic Prediction又陆陆续续完成了约200个胚胎的筛查与打分，让依赖这一技术出生的婴儿数增加了几个数量级。其研究称，利用该公司的技术，新出生的婴儿罹患心脏病的风险会降低46%，2型糖尿病的发病概率降低42%。“我们能轻易找到风险仅为正常水平十分之一的人，这是一个极大的进步。”史蒂芬补充道。

但它并不是魔法。反对者指出，这种技术充其量只不过是一种预测，且预测的依据是基于遗传上的信息，没有考虑任何环境会带来的潜在影响。举个极端的例子，一个90多岁的老人，和一个15岁的青少年，在基因上看可能具有同样的疾病风险。仅仅考虑这一个维度，结论可能是荒谬的。


科学与大众之间的鸿沟

然而这几年来，围绕类似技术的讨论非但没有终结，还有愈演愈烈之势。《科学》杂志近期做了一项大规模调查，有近7000人参与。调查显示，在问及如果让自己的后代进入顶尖大学的概率提升2%，他们愿意使用哪些方法时，认同胚胎筛查技术的比例超过40%。而在35岁以下更为年轻的群体中，比例接近一半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愿意尝试基因编辑方法的人，比例也超过三分之一。

▲不少人对使用胚胎筛选的方法持开放态度（图片来源：参考资料[4]）

“这不是一件好事，我感到很担心，“生物伦理学家Michelle Meyer教授评论道。这里首先存在一个科学问题：每个孩子的家庭条件千差万别，如何证明这种方法真的可以提升学习能力？更大的问题在于，如果孩子的成绩的确由于胚胎筛选有所提高，那会严重扩大社会的不平等。那些在社会经济学上占据主导地位的群体，能产生更健康、更聪明、个子更高的后代。

《麻省理工科技评论》的一篇报道指出，这反映了学术圈和普通人之间观点的巨大差异：前者对这种做法持负面观感，后者则会考虑接受。报道也指出，随着时间推移，大众对此类技术的接受程度可能会越来越高。

上世纪70年代，当试管婴儿技术刚诞生时，几乎所有人都反对它的使用。而如今的调查中，仅有6%的人在道德上反对试管婴儿技术。“公众对于试管婴儿技术的快速转变，表明最初不被接受，遭受重重阻力的技术，可能会很快成为正常社会的一部分。“《科学》杂志在报道中写道。目前，只有17%的人出于道德原因，强烈反对筛选胚胎。未来，这一数字会进一步下降吗？

我们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。我们只知道两点：首先，如果用于医疗方面的原因，比如让后代更健康，消除遗传疾病的风险，这类技术的争议会小得多；其次，根据公开信息，目前还没有学习能力更强的婴儿通过筛选诞生。

“尽管这一天可能不会很遥远了。”《麻省理工科技评论》写道。